直面“八大难题” 汽车国资企业改革风云再起

地处于东北辽宁的华晨集团在8月下旬悄然宣布了一项新的变化。华晨集团旗下上市公司金杯汽车近日宣布，该公司董事长祁玉民卸去包括金杯董事长在内的11项职务，同时还有大批管理层职务进行了变动。对这次调整，外界有点不明所以，差点以为祁玉民要被调离。但真实的情况是，华晨集团内部的改革再一次被推进。

按照规定，现任国企领导干部兼职不得超过三个，并在全国范围内清理落实。但在祁玉民接管华晨的时候，其职务一度多到眼花缭乱。“华晨要告别‘英雄主义时代’，当企业逐渐壮大走向成熟时,则更多的是需要体制、机制的推动力。”在今年4月的采访中，祁玉民对经济观察报记者如是表示。实际上，在去年年底，祁玉民已经卸掉了华晨集团总经理一职。

祁玉民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十三五”期间，华晨集团将进行两大改革：第一个是要建立一套体制，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其次，完成管理团队的率先考核制度优化，建设优秀的领导干部和职工队伍。而华晨作为辽宁省重点国有企业，这样的改革还远远不够。按照经济观察报记者获得的消息，华晨集团改革的先期目标是完成产权梳理，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同时实现整体上市。而后期，按照辽宁省的统一规划，华晨可能建立国有的资本投资公司，但这未得到华晨官方确认。

除了华晨汽车，近期长安汽车也在国资改革上进行了新的尝试。自2009年，中国长安汽车集团成立之后，长安汽车的整体上市计划一直没有放下，在近几年的发展中，长安先后将旗下轿车、商用车、微车、多功能车、特种车以及所有汽车零部件资产全部注入其中，后期成立的长安PSA等也已经进入上市公司中，整体上市几近完成。

在此背景下，长安在今年发布了股权激励方案，8月2日，股权激励事宜获国务院国资委批复，由此长安汽车成为首个实施2006年股改时大股东承诺实施股权激励的央企控股汽车企业。除了将股权激励作为混合所有制改革的第一步，长安还在探讨推动下属公司市场化。而在此之前，长安还战略性入股重庆汽车金融公司。

新一轮国改是一场自下而上，以市场化为导向的改革。2016年国企改革围绕“落实”二字展开。自6月下旬以来政策加速推进；以央企试点为开始，从中央到地方，国改有望全面深化、掀起新浪潮。汽车行业的改革也不乏亮点。而由于汽车行业自身的特点，汽车行业的国资企业改革远比钢铁、银行等力度超前，但改革的问题也在接踵而至，动辄涉及上万员工的汽车国企，在稳定与改革的平衡下，艰难地前行。

改革的“四大特点”

由于汽车的战略地位，我国汽车行业具有较强的国资背景，民营企业较少，规模化的仅有比亚迪、吉利、力帆三家，其余边缘性的还有青年汽车、华泰汽车等。近年来兴起的互联网造车暂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汽车类央企有三家，其中一汽集团和东风集团为副部级单位，长安因为隶属于副部级的兵装集团同样也被列为央企，但级别较一汽、东风低，政治色彩更少。在地方，则有上汽集团、北汽集团、广汽集团、华晨汽车、江淮汽车、奇瑞汽车、江铃汽车等近十家大型汽车集团。

在上述的十几家企业中，其中东风和一汽受束缚太多，改革进程十分缓慢。一汽至今未能完成整体上市，而其去年虽然在上市公司一汽轿车旗下发布了股权激励计划，但实施难度较大。相反是作为三级单位的长安汽车，反而获得先机，成为汽车央企中改革的排头兵。“长安汽车体量（与一汽、东风相比）小很多，改革较为容易推进。”长安汽车相关人士告诉记者。但在分析人士看来，即便是长安，在改革力度上也已经落后于广汽、上汽等。因而，目前国内汽车行业国资改革的第一个特点是地方国资先行，央企反而推进困难。

其次，在改革内容上，也是特色鲜明。经济观察报记者整理了近几年来上述十几家国有汽车企业改革的方向和措施，汽车国资企业改革的内容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以整体上市为目标的资产证券化改革；以混合所有制为方向进行的产权改革；以现代企业、政企分离的制度改革；以职业经理人、董事会制度完善为方向的管理改革。目前大部分国有车企都已经完成了整体上市或分拆上市，比如江淮汽车，其在2014年的改革中引入中建投等战略投资者，吸收合并安凯汽车而实现整体上市，同时实行股权激励计划。

另外，北汽、上汽、广汽三家企业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产业投资公司。北汽产业投资公司一位中层曾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该公司管理着超过200亿元的资源，在国内寻找优质的项目进行投资。江西省在对江铃汽车的规划中，也提出要把江铃汽车打造为未来国有资本的“资产运作平台”。而一直走在改革前沿的广东国资这一轮改革的思路则融入了混合所有制改革、体制机制改革等方面的内容，同时也在尝试更多资产证券化方式和交易渠道。作为广州国企骨干的广汽集团，必然会沿着该方向前进。

在上汽方面，新一轮上海国企改革的重心是国资流动平台推进国资投资运营、国资布局结构调整、混合所有制改革、引进战略投资者等。而上汽集团已经率先迈出新一轮国企改革的步伐，已实现上市、且其控股股东下属全资子公司上海汽车工业有限公司已与上海国际集团签署国有股份无偿划转协议。上海国际集团是上海两大国资流动平台之一，此举是上海市国资改革重大一步，也是国资改革的新尝试。

第三个特点是产业集中度还在持续提升。广汽集团今年完全吞并合资公司广汽吉奥，自去年起，广汽还曾探讨横向重组广州万力集团。而北汽集团则在北京市政府支持下，收编北京市属的汽车类企业。2016年，北京市工业设计院也完成了转企改制，并通过无偿划转方式引入战略投资者，重组并入北汽集团。同时，东风重组福建汽车集团也一直在磨合中，但阻力巨大。在去年底出台的国资改革指导意见中，“清理退出一批，重组整合一批”是主要思路之一。

第四个特点则是外资深度参与。基本所有的国有车企都有一家以上的合资公司，近年来与外资之间的资本交易变得频繁。比如北汽和德国戴姆勒奔驰实行交叉持股，同时还持有福建奔驰股份。而东风则持有法国PSA集团14%的股份，与法国政府并列为第一大股东。这也使得国资改革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同时，随着中国开放力度加大，未来外资将有机会直接投资中国汽车集团，深度参与国资改革。比如，目前在四大自贸区，外资已经可以独资参与摩托车制造，而未来整车股比开放也迫近，国资改革未来也将会有新的议题。

八大难题待解

尽管从中央到地方的国资企业都在进行改革，但改革不论是在效果还是力度上都还有待提升。而从目前来看，由于种种原因，在某些企业甚至要推进改革都是一件难以进行的事情。以一汽集团为例，作为老资格央企，改革十分艰难。“换个人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要进行制度上的大改革太难了。”一位一汽集团的中层对经济观察报记者吐槽。而加之“反腐”问题，改革变得更加难以推动。“不敢做事，现在但求无过不求有功而已，徐平（一汽董事长）还有两三年也到退休年纪了，一汽的改革这两年基本无望。”该人士说。

一汽集团整体上市已经推进将近十年，也未能成功。而改革之艰难，也正是国资改革所面临的通病——国资有效管控和适度放权之间的矛盾，政企分离有待进一步完善；企业的考核目标不明确，特别是管理人员；行政思维遏制了企业发展活力和改革活力。同样的问题在东风身上也十分明显，但相对于一汽，东风的改革并不算太差。近期，东风集团还对旗下的东风柳汽进行了人事调整，基本是完全授权给柳汽，以增强其发展的自主性和活力。

在地方，市场化较高的汽车企业都被视为可以代表国资进行竞争的行业。比如上海市，对国资国企明确了竞争、功能、公共服务三类功能定位并实施分类管理，而上汽集团就明确了市场竞争类定位。北汽集团在北京市的定位也基本上一致。但管理上的行政化使得即便是市场化程度很高的汽车行业也面临着压力。“管理者甚至直接接入车型开发，甚至拍脑袋决定做出何种改变，按照个人喜好选择车型设计，但其实他的品味与市场脱节。”某汽车国企高级研发人员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

要避免管理层的干扰，首先是建立专业的人才队伍。上汽、北汽、广汽等几家地方国有汽车企业都提出，要在职业经理人选拔、管理上进行探索。同时，技术团队股权激励以及深化全员持股等问题上进行探索。“可能想要探索实现政府只管资本、彻底搞活企业的方式。”一位企业人士指出。在这方面，各个地方的探索大同小异，比如广州市学习新加坡淡马锡模式，由政府投资管理公司，而江西将积极探索国有资本授权经营模式，组建省属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省属经营性国有资产集中统一管理。但要真正实现只做好股东角色，大量放权，也并不容易。

东风汽车曾试点在全球招聘总经理，而北汽、广汽、上汽等也在高级管理人员上进行了尝试。处在芜湖的市属国资企业奇瑞汽车在职业经理人引入上走得较快，近年来引入了大量海归人才以及职业经理人。但总的来说，职业经理人制度主要集中于各个企业下属的合资公司内，真正进入核心管理层的还比较少，并未完全建立。未来可以逐步减少董事会构成，特别是减少行程级别董事的构成。另外，大决策需要下放到董事会和经营管理会，而减少当地国资委的行政决策。

另外，监管难、缺少退出机制、考核机制、奖励机制等都是一些现实的问题。目前，一些经营不善的国企不得不通过种种方式继续苟活，这造成了接盘的企业负担过大，拖累企业效益。目前北京市已经在清理退出一些没有竞争力的国资企业，汽车行业未来兼并重组还将继续上演，未来产业集中度必然会进一步提高。形成一批有竞争的企业，鼓励兼并重组，这也是今年国资改革中再次对汽车行业提出的要求，而这也将是未来几年汽车国资改革的主线。